《柳·[清]金人瑞》原文与赏析

[清]金人瑞

陶令门前百酒瓢，亚夫营里血腥刀。

春风不管人间事，一例千条与万条。

金人瑞(1608—1661)，原姓张，名采，字若采，后顶金人瑞名应试，又名喟，字圣叹，江苏长洲(今苏州)人。明末秀才，入清后，绝意仕进。为人狂放不羁，好衡文评书，以评点《水浒传》、《西厢记》等著名。顺治十八年，因“哭祖案”处斩。刘献廷为之辑《沈吟楼诗选》。

这首以柳为题的诗，却不是咏柳，而是借说柳抒发带有哲理的诗情。

诗中的“陶令”，指晋代陶渊明。他曾作过彭泽县令，后辞官返回柴桑故里，过着隐居的生活，享受着摆脱了尘世干扰的乐趣。他爱酒爱菊，常以菊、酒并举，相信“酒能祛百虑，菊解制颓龄”(《九日闲居》)，门种五柳，树影婆娑，浓荫匝地，又称五柳先生。亚夫，指西汉名将周亚夫。据《史记·绛侯世家》载：汉文帝后元六年(公元前158年)，以“(周)亚夫为将军，军细柳以备胡”。文帝亲往劳军，至军门，甲士戒备森严，被阻不得驰入。帝使使持节诏将军，亚夫乃传令开壁门，请皇帝按辔徐行而入，将军以军礼见。后人因称军营纪律严明者为“细柳营”。全诗四句的意思是：春风不管人世间有什么事情，诸如文人陶渊明归园田居的幽静淡雅，武将周亚夫把守辕门的严肃军纪，它都一律吹得千条万条的柳枝抽叶飞花。也就是说，“碧玉妆成一树高，万条垂下绿丝绦。不知细叶谁裁出，二月春风似剪刀”(贺知章：《咏柳》)，不是因人的意志才使春风吹绿了柳条的，而是按照自然界冬去春来的运行规律，必然会出现“拂堤杨柳醉春烟”(高鼎：《村居》)的明媚风光。

诗言志。在创造的诗的形象之中，诗人总要给读者留下一个体察、思考、补充其意的想象空间，以增大诗的容量，同时传达出一种思想和情绪。这既有定向暗示，又有由接受者沿着定向暗示而辐射出其他理解的不确定性。金人瑞的《柳》就可作如是观。诗人坚信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要像天行有常一样，不违情悖理，定会取得成功，似有以“春风”自诩之意，是一种深衷的隐约透露。我们可把“春风”与“柳”的关系，理解为人的意志、愿望与客观事理相适应的辩证关系，由此能联系到许多方面去获得领悟。

诗句巧妙地运用了“五柳”与“细柳”的典故。“陶令门前百酒瓢”，是隐者的闲逸，“亚夫营里血腥刀”，是军营的杀气，一文一武，泛言人间所有之事。之所以用这两件事作例，是因为正好“五柳先生”与“细柳营”的“柳”与诗题“柳”能搭配成诗寓意。“五柳”，固然与“春风杨柳万千条”的“柳”贴紧，而“细柳”，也另解释为初生的柳条，杜甫《哀江头》诗就有“细柳新蒲为谁绿”的诗句。《柳》诗，句句说“柳”，诗里却不着一个“柳”字，然而充溢于诗间的哲理却能让读者感受于心，显示了金人瑞作诗的才气。